Shallow Grave （浅坟）

By He Shan

一

像婴儿第一次大哭，光线从地里涌出来，

两个年轻人怀着爱抚走过。

今天早上，草叶很新鲜。它切割空气的时候，传来幸福的啼哭。

被爱抚不是能力，是幸运，

一顶圣洁的帽子，雪花般轻柔。

他们光亮，透过绿色皮肤呼吸

树木模糊了他们的脸。

击打着日子，

斧子劈开一天又一天，

河流走向他们，带走他们

号角响了，顺着河飘下去。

二

“春天来了。

春天是残酷的。”

我将这个夜晚泼出去它变成褐色咖啡渣冷了。

不多的新鲜血肉，仍在呼吸

我们在这个世界里悬着在别的世界里演奏，

两个年轻人在那里怀着爱抚。

离散者来到我们中间。

白袍上镶嵌黑眼珠、凝固的眼珠

他们并不说话。他们抽取魂灵

一切似乎是假的：

布景驱赶演员

我们，是禁锢在麦田里的麦子

在这里我们悬着，春天离散我们

手指是麦穗

喉咙向天空打开

我们后仰并裸露颈子。

为鸡鸭放血时我们也这样做

但必须等待，必须忍耐

一面河流被刻划出来，披着山的阴影

两个年轻人，顺河南下

这个春天是残酷的，但愿那锋刃

尚未追及绿色的恋人

喧嚣却孤独的年轻人

明天的门虚掩着

三

我欠缺痛，所以写不出象样的作品。所以去别人的生活里搜寻，去别的更远的城里寻找疼痛。那里有太多太多。

它们堆在一起，累积成奔腾的庞大洪水，最后冲破篱笆，拥挤在一起，淹没我。并成为那流动的巨大的河水的一部分，绿色篱笆浮沉着。

轰鸣的暴雨轰鸣的泥浆轰鸣的垂垂死者

轰鸣的想法和呼号谁将休止这些愤懑？

乌鸦在泥水里伫留，寻找洪水带来的昆虫、或淹死的其他什么----也许人类遗骸。乌鸦呆在自己的黑色里。机警、带着某种幸运的恶，它们将生存下去。

无法确认是四月尾声，或是任何一天。日子拷贝自己。任何一天都是下一个循环的开始。但我们必须假装它是一个句点，至少是一个分号。生活被删节为回声。

假如一双靴跟敲击卵石街面

假如心碎被统计为大流行死者

假如一卷文字被塞进石墙，

而它滞留在此时与彼时的夹缝

假如维克多从土里捡出一颗地瓜

假如有人边等待边死去

假如现在就离开

假如只需要一段鞋带

而一段脏鞋带是全部财产

假如是两个年轻人

假如正越过废墟轰然作响

四

苦石头将被凿穿，

一层层悲剧将会显影。

我们呼号、消逝，

词语不再具有意义。

这个沉默象征未来的

静默。

无尽的波浪，两个年轻人握着

其中一束，白色盐花

会是送葬的随从吗？

你种下你的手指，

但只长出羸弱的小葱，

还有米吗？

我愿意用一个内脏交换

没有什么值得留着，

早死的人有福了。

在荒野里，

钟声可以走很远很远，

远得超过想象

超过瘟疫的脚步

走到再也看不见的他乡。

这时代结结巴巴，说不出象样的谎话

今天早晨，草叶很新鲜

但是死人再也看不到新鲜的草

他们长出叶子和我们说话

耶夫宁和维克多

他们是新鲜的

一座墓碑森林，以风声对我们说话；

在浅的深处，呼吸着。梦着未曾到来的岁月。

By He Shan